过年回家，老姑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听说对方29 岁，研究生学历，做教师的。
有车有房，没爹没娘，经济条件优越，长得也颜值在线，还稳定有编制。
家里催得紧，所以就让我去见一见。
我琢磨着，这条件确实挺诱人的。于是就去了。
谁能想到，见面那刻，我竟然撞上了高中那位天天跟我说“别早恋” 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秦栀，选择题四个选项都选不对，14 亿人你就非得能找到那个对的人？” 他说。
“高中别急，还不如大学再找，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里还有当年那股恳切的谆谆教诲。
见到他，我们谁都愣了愣。
他依旧书卷气十足，穿着浅灰衬衫和笔挺西裤，寸头干净利落，五官清秀俊朗，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没变。
而我踩着恨天高，头发染成了那种我半天没坚持住就去理发店拉直的青灰卷发，手上是新做的猫眼美甲，脸上挂着一种你看不起我却奈何不了我的骄傲神情。
“哟，韩老师都这个年纪了咋还单着啊？”
既然不再是他学生，我倒是先开了个玩笑。
韩珵微微笑着，双手交叉，“彼此彼此，秦栀同学的早恋不是也没结果吗？”
当年的忠告还在耳边回响。
“有没结果，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 我不甘示弱地回他。
“多亏你那会儿乖巧懂事，后来我才再也不想当班主任了。” 他挑眉一笑。
好，看来是时候还击了。
我要报复当年挨过的骂和罚站的苦头，都统统还回去。
“既然续上了前缘，那聊点敏感话题？”
我撩了撩头发，单手托腮，眼神狡黠地看着他。
“韩老师，听说您家也催得紧，不如我们俩凑合凑合？好歹知根知底。”
韩珵喉结动了动，轻咳，“秦栀同学确实不错，可韩某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辜负了你的青春。”
他拒绝的语气还清新脱俗，真有文人气。
“我不介意啊，我就喜欢早死的人，还得有社保。” 我毫不客气地回。
空气一度尴尬，他才慢悠悠说：“师生有别，秦栀同学你也知道，那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望着他那深邃的眉眼，轻声笑了笑：“恰巧，我是只懒兔子。”
他被逗笑了，揉揉太阳穴，无奈感叹：“看来你叛逆期挺长啊。”
“哪有您单身期长？” 我回击。
“几年没见，口才倒是一天天长了。”
“惭愧，都是您教得好。”
……
嘴瘾过足了，感觉聊得有点死水，气氛一时尴尬。就在这时，一声干脆的嗓音打破沉默：“韩珵，你也在这啊！”
我抬头一看，哟，居然是那体育老师，我那当年体弱多病的老师。
“这位是？” 体育老师带着八卦眼神打量韩珵。
忽然又用眼睛扫了我一圈，转了好几圈眼珠子：“咋感觉这姑娘有点眼熟？”
韩珵淡淡道：“秦栀。”
体育老师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早恋天天愁得睡不着觉的女孩！”
我只能尴尬无语。
“真是女大十八变，差点没认出你。那你那早恋对象结果如何了？”
我心想，谢了你啥都提了。
年关这么个日子你这么冒昧。
我苦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老师上课时那病还有没有好？”
“唉，我跟英语老师结婚了，课都让她去了。”
他一脸得意。体育老师一边大大咧咧地说着，顺嘴又问：“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呢？”
我和韩珵面面相觑，气氛有点尴尬。
“要不今天先到这儿？” 他第一个开口提议。
“行，那加个微信吧，韩老师，我说的您好好考虑？” 我问。
他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我顺利扫一扫，加上了微信。
我开着我的粉色甲壳虫，他开着黑色本田雅阁，大家各自回家。
回到家，妈妈立刻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八卦猹”，紧跟着我不停地打听。
“快说说，人怎么样？”
“挺好的。” 我敷衍过去。
妈妈继续追问：“听你老姑说，那孩子是高中老师，是哪个学校的啊？以后孩子教育都不用担心了。”
我笑笑：“跟我高中一个学校。”
我妈听完，兴奋得简直跳起来。
“哎哟，这不就是缘分吗？还知根知底的，有感情基础！”
感情基础？
那可不得了。
高三下学期，我们班主任休产假，韩珵就成了我们临时班主任。
那时候学校还分重点班和普通班，我们班属于普通班里的“不一般”。
学生组成复杂：艺术生、体育生，还有一群摆烂生。
简直是老师们头疼的“父愁者联盟”。
而我，就是老师口中那“极个别人”“更有甚者”“无可救药” 的那一个。
你要知道，当年因为我们班，韩珵老师真是操碎了心，嘴皮子都讲破了，身体差点累出毛病。
“秦栀，你有梦想吗？” 他常这样问。
“我的梦想就是以后当学校校长，给韩老师涨工资。” 我说得一本正经。
“秦栀，《滕王阁序》什么时候能背完？”
“明年……” 我拖拖拉拉回。
“问：赵树理是我国当代什么派作家？秦栀，你填啥？”
“蛋黄派……”
就是我，那会完全是叛逆少女的典型代表，韩珵老师则是那种典型的“爹系老师”，死死盯着我不放。
我上课总跟同桌嘀咕话，他换了我十几次座位。
全班的东西南北中、前中后路，处处都有我“出没” 的痕迹。
最后我跟他说：“韩老师，别费心了，我跟谁都能聊天。”
结果他索性在讲桌侧面专门给我开辟了一个“超 V 雅座”。
他还曾经在我领导下发现我的早恋情书。
听说我和小情侣们晚自习下课总偷偷跑学校小树林约会。
他天天去堵我，堵得我头皮发麻。
然后就用办公室一日游作为“奖励” 来劝我。
他苦口婆心地教导我：“早恋是只开花不结果的树。”
我不听，他又说：“高中别谈，质量不好，大学再找，白头到老。”
我反问：“韩老师，你大学谈得白头到老了吗？”
他叹气：“秦栀，你这选择题四个选项都选不对，14 亿人里能找到对的难啊。”
我倒挺自信：“那个对的，就是他。”
韩珵无奈：“说说，喜欢他什么？”
我毫不犹豫：“温柔，帅气，温文尔雅。”
他一脸不可思议：“爱情真盲目，那傻大个儿何璨哪里温柔了？”
何璨是我们班的体育生，练长跑的，四肢发达，脑子简单。
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他知道我暗恋他那天，兴奋得跑了十公里。
“秦…… 秦栀，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韩珵说服不了我，就劝何璨：“这么早谈恋爱，没结果，就是给别人培养老婆。”
“别人的老婆，韩老师，你这么一说…… 还真是挺刺激的。”
往事真的让人不忍回首。
洗完漱，我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床上，点开韩珵的微信。
他的头像老掉牙的风景照，朋友圈一片空白。
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用朋友圈的？
这种人最可怕了—— 你的生活你不想告诉我，我的生活你休想知道。
我给韩老师发了条微信：“韩老师，在干嘛呢？”
等了半天，没回。我只好打开手机游戏，去来把王者农药。
结果呢 ——You have been slain，Your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Shut down，ACE，Defeat…… 五连跪，我气得简直想爆炸。
有人半夜开车，有人半夜看海，还有人二十几岁了还被小学生骂“真菜”。
我都绞尽脑汁这么菜了，结果还不是他的 “菜”？
突然想起以前上课偷偷玩游戏，结果被韩珵逮了个正着。
他把我的手机拖到讲台上，面无表情地让全班同学围观我是怎么被杀、被队友骂、被举报的全过程。
玩了四年游戏，星耀连个影都没见过。
如今终于明白，这个段位叫“永恒钻石”，真不是盖的 —— 既菜还爱玩，越想心里越堵。
韩珵还没回微信，于是我又发了：“韩老师，你们那边不回一次微信要判几年？”，“不回消息的话，手机得换个不锈钢盆放着。”
还是不回…… 我忍不住又发：“韩老师，手机是被校长没收了吗？”
想当年，为了没收手机，韩珵可真拼。
他说我们的英文发音太烂，就教我们念“Hi siri”。一念，全班秒回 “我在”，这人，真是奸诈得没边了。
就在我郁闷时，手机突然响起一条微信：“抱歉，我刚才有事，没看手机。”
然后又收到高中老同学徐雯雯的消息：“秦栀，明天一定要来哦！”
差点忘了，明天她婚礼，结婚对象还是我们班学委。
“哦对了，证婚人是咱们班主任韩老师。” 我：……
这两个家伙，偷偷早恋不说，现在结婚还请班主任去当证婚人，真想单手甩一个666。
这时候我妈忽然敲门，满脸兴奋地说：“栀栀，你老姑打电话了，说今天相亲的男方对你印象挺好。”
“印象挺好？” 我心里翻白眼，谁刚还说怕耽误我青春年华的？
我妈可能不懂语文老师的暗号。
“你老姑说那男方家长一个是科研人员，一个是大学教授，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是优秀教师，书香门第，多般配！”
我揉揉太阳穴，笑不出来：“书香门第的优秀教师和野鸡大学拆二代，你说我妈是怎么看出来般配的？”
没错，我们家典型的穷人突然变有钱，文化没几个，光的是房子。
“什…… 什么野鸡大学拆二代，那是海归白富美！”
我妈挺会立人设，一脸认真。
她还继续不停地唠叨：“听你老姑说，那小伙子从小跟他的姨姨长大，现在小姨身体不太好，正操心他的婚事。”
“我看这个小韩老师挺合适的，你给我努把力，争口气！”
呵…… 我也想争气啊！但韩珵家的状况，我真是不知道多少。
我趁我妈走开，赶紧给韩珵发微信：“韩老师，听说你对我印象挺好？”
过了好久，他回复：“我对秦栀同学一直印象挺好。”
我翻了个白眼，语文老师这段反讽用得真够准确。
“韩老师，我明天限号不能开车，听说您也去参加徐雯雯婚礼，能顺路接我吗？”
限号其实假的，但是真的想让他来接我。
我给他甩了个地址，他回了个字：“好。”
啊啊啊，我抱着被子开心得直打滚！
第二天睡到太阳晃眼，韩珵准时开车来我家楼下。
他穿着灰色风衣，衣摆被风轻轻吹起，人靠在车旁，剑眉星目，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本来就温润如玉的人，整个人更显得儒雅斯文。
他从门口走出来，朝我挥了挥手，嘴角微微上扬。
说实话，这一幕真的是戳心了我…… 没办法，我就是个颜控，瞬间被他吸引了。
我坐进韩老师的黑色本田雅阁车里，车内全是黑色内饰，给我一种坐我爸车的感觉。
“那个…… 韩老师，这车不觉得有点不符合您的气质吗？” 我忍不住问。
“那什么才算符合？粉色的甲壳虫？” 他笑了笑。
“呃……GTR？” 我随口说了一句。
想想要是他开辆炫酷跑车，配上他那禁欲系的颜值，简直绝了。
“秦栀同学，人民教师第一条就是要低调。” 韩珵提醒我。
呵，这车低调得一脸滴滴专车的样子。
婚礼现场真热闹，简直就是同学大聚会。
“秦栀，这边！” 几个熟悉的声音招呼我。
“哟，韩老师怎么跟你一起来了！” 同学们惊讶地说。
“半路碰见韩老师，蹭了辆车。” 我笑着解释。
“韩老师，您快坐！” 大家争着让韩珵坐下。
“来，秦栀，坐你绯闻男友旁边。” 有人开玩笑，还给我让了个座位。
旁边坐着的是何璨，好几年没见了，还是那个四肢发达、阳光满满的少年。
“别瞎说哈……” 他故作严肃地吓唬旁边的人，我也没推辞，就坐下了。
“反正你俩都单身，干脆凑一对得了。” 有人接话。
“现在谈恋爱不算早恋了，韩老师也管不了你们了。你们要是成了，别忘了找韩老师当证婚人啊。”
“您说是吧韩老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着韩珵。
韩珵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司仪叫证婚人发言，他欠身朝舞台走去。
我看着台上的韩珵，身材高挑，腿长得让人羡慕，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他淡定地接过话筒说：
“大家好，我是二位新人的高中班主任。你们都知道，高中不能早恋，所以站在这里，我感觉自己挺惶恐的，我觉得自己不太称职。”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笑声和掌声。
“作为老师，我见证了他们的青葱岁月，也见证了他们那段美好的年少时光，更见证了他们考上大学时的喜悦。”
“说实话，他们刚在一起时，我是拒绝的。”
“就像他们说的，他们的恋爱长跑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的，他们也是我拆过的很多‘CP’之一，但他们用幸福狠狠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希望以后能多来这样的幸福耳光。”
韩珵幽默风趣的发言又引来了阵阵掌声，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坐在我旁边的何璨突然开口：“秦栀，我有个冒昧的猜想……”
我好奇地看向他：“？”
他凑到我耳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你高中喜欢的人，难道是……” 话没说完，用眼神指了指台上的韩珵。
我心里猛地一紧，慌忙说：“你还真够冒昧的……”
当年大家都以为，我暗恋的是何璨。
那是个午后，韩珵语文课，窗外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我写了一段话在纸上：“窗外下雨了，你没看我，我没看雨。——HC”
一阵风把纸吹到了后座何璨脚边，他捡起来看完，脸都红了。
“秦栀…… 原来你暗恋哥啊？” 他声音不小，引起了韩珵的注意。
从那以后，我们俩就被韩珵盯着。
所有人都以为HC 代表的是何璨。
其实并不是。
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他，是16 岁那年，只是他没印象罢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场暗恋像是一场哑剧，若说出口，必成悲剧。
所以关于喜欢他这事，一直是我不敢对外说的秘密。
偷偷喜欢自己的老师，是我的不自爱，更是对他的羞辱。
只好做些叛逆的事来吸引他的注意，想着这样他会不会对我印象深刻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幼稚得让我忍不住笑。
直到毕业那天，我哭着送给韩珵一束白色的风信子，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韩老师，其实…… 我…… 一点也不讨厌你……”
后来，家里就安排我出国读书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交集。
婚礼结束后，我照例蹭了韩珵的车。
车里音乐电台正放着那首《阿拉斯加海湾》，旋律悠扬，带着些许哀愁。
阿拉斯加海湾，是世界九大著名海湾之一，海水呈现两种颜色，因密度不同，两片海水无法融合。
就像有些感情，终究没法走到一起。比如，我这悄无声息的暗恋。
我一时失神，韩珵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揶揄道：“我记得秦栀同学平时话挺多，这会怎么突然安静了？”
我立刻换了脸色，故作伤心：“哎…… 我就是心疼，当年不是您阻止我早恋，估计也不会落得个单身狗的下场。”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见状，赶紧接着说：“韩老师，反正咱俩都没人要，家里又催得紧，不如凑合一下？“
“人品好，性格好，可盐可甜，百搭款，你值得拥有，确定不考虑考虑？”
韩珵看着我，忽然笑了：“秦栀同学对感情还是这么冲动，不怕重蹈覆辙吗？”
我自信满满：“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嘛。”
他语重心长：“秦栀同学，有句话你听过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轻佻地答：“呃，巧了，我就喜欢爹系男友，韩老师您比我大七岁，算不上太老。”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正当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接了电话，电话结束后忽然加快车速，朝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他才发现我还在车里，“抱歉，秦栀，我太着急了，忘了你呢。”
我忙摆手，“没事没事，救人要紧。”
我赶紧跟着去了医院。一个医生跟韩珵说着什么突然出现指标异常的情况。
韩珵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满脸担忧。
“会…… 没事的。” 我试着安慰，“韩老师，您别担心。”
内心却很无力。韩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脸上勉强挤了个笑。
“嗯。” 这时候，他竟然还能顾及别人的感受。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人。
大概一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说不必担心，指标回复正常。
韩珵终于松了口气。我跟着他去了病房，床上躺着一个气质很好的中年女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她看到我，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讶：“小珵，这姑娘是谁？”
我笑着介绍：“阿姨您好，我是秦栀。”
她紧接着说：“哦，你就是前几天跟小珵相亲那位姑娘。“
“真好，我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拼了命想挤出笑容，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
“小姨，医生让您多休息。” 韩珵在旁边提醒。
“嗯，知道啦，这就去休息。” 小姨委屈地撅了撅嘴，又对韩珵吩咐：“开水用完了，你去接点开水来。”
韩珵无奈地笑着出门。
“小栀，这可是韩珵这么多年头一回带女孩来，我看他很喜欢你了。” 小姨笑得开心极了。
但我心里却在嘀咕：我只是顺路来的啊……
“呃，韩老…… 韩珵以前没交过女朋友吗？”我想弄清楚他的感情经历。
“哎，上学那会儿谈过一个，毕业的时候分了。”
“后来我得了尿毒症，换了颗肾，那孩子就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照顾我身上，真的是我拖累了他。”
“小珵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出事故去世了，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就当是我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听到这里，我一时愣住了，没想到韩珵的故事竟然这么让人心疼。
“小珵其实是个特别重情义的人，从小懂事到让人心疼。”
“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内心很渴望有个家。如果你们在一起，他肯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
“我就拜托你了，能让他开心点。”
韩珵小姨拉着我的手，眼里带着泪光。
我鼻子一酸，笑着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这时韩珵拎着暖水壶从外面回来了，看着我们俩人，一脸茫然。
“我太喜欢栀栀了，聊着聊着时间都忘了。好了，现在还给你。”
“栀栀，有空来我家玩。”
我笑着回答：“嗯，阿姨身体快点好，我一定去拜访您。”
“好啊好啊，人开心什么病都没了。”
韩珵送我离开医院，他默默地注视着我，久久没开口。
“秦栀，今天谢谢你。”
“嗨，韩老师，哪里哪里，都是举手之劳。”
“之前我可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呢，一直没跟您说过谢谢。”
想当年我这叛逆的小姑娘，可没少给他添堵。
韩珵的神色微微一动，轻声说道：“秦栀，其实我这个人特别无趣，年龄比你大不少，而且还是你的老师……”
我忍不住打断他：“韩老师，这样拒绝人，真的没必要啊……”
他轻咳一声：“我意思是……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试……”
“不介意，不介意！” 我赶紧接着说。
犹豫了一秒，我觉得不回应才更是对他不尊重。
我怕他反悔。
虽然我知道他只想让家长安心，知道他对我没什么感情。
但我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再说了，那可是我喜欢了整整七年的人啊。
那晚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啊啊啊，我恋爱啦！！！”
忍不住跟闺蜜分享。
她回我：“心疼男人倒霉十世。”
我说：“别管，这次是真的爱了。”
我感觉自己恋爱脑都上线了。
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去找她取经。
像我这种母胎solo，基本是恋爱白痴。
刚下楼准备开车，发现我的小甲壳虫车被锁住了。
我心里冒火：这是谁傻缺城管啊……
我气得直在车旁转悠。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秦栀，这是你的车吗？”
一抬头，穿着警服的不是别人，正是何璨！
“何璨，你城管了？别告诉我你锁的我车？”
“呃，你车非法占道了……” 他尴尬解释。
我无语：“你真是诚信敬业，但一点都不友善！”
捏着牙强笑。
“交完罚款，我帮你开锁。”
“我急着走呢兄弟……”
“你去哪儿？我送你。”
好吧……
结果我坐上警车，去了闺蜜家。
闺蜜一看傻眼：“我去，秦栀，你这滴滴打的是警车？”
“哎，看见那个傻大个城管了吗？是我高中同学。” 我解释。
她眼珠子一转：“长得还不错，一身腱子肉。”
我赶紧拉着她别想歪了。
跟她说完经历，闺蜜控制不住了。
“啊啊啊！你恋爱对象是你暗恋过的老师？”
“快冲啊秦栀！当年他罚你站，现在你罚他跪搓衣板，太带感了！”
“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只是想让家里人安心……”
我有点泄气。“而且，他还是我老师，人特别正派……” 闺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又咋了？你现在又不是他学生，国家也没规定不能和以前老师谈恋爱吧？”
“还有，秦栀，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嘴上厉害，一到实际情况就怂。”
她说得太对了，我竟然没法驳回。
“那我该怎么办？”
“直接拿下他啊，姐妹，相信自己的魅力，主动出击！”
“尤其是那种不经意间的小肢体接触，男人简直招架不住，尤其他这种好久没谈恋爱的老男人。”
行，我听君一席话，省了我看十本书。
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机会。除了偶尔陪韩珵去医院，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文学史，看得入迷，我换了一本又一本言情小说。
最后，我无聊地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刚开局，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
“无聊了？”
我抬头，看见他深邃幽黑的眼睛，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藏到背后。
“没、没……”
多年没被班主任逮着偷偷玩游戏的紧张感又袭来。
以前上课偷偷玩游戏被韩珵逮到，他变态地把我手机放到讲台上，屏幕对着我。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队友骂，被团灭，最后还被举报封号。
可我毕业好几年了啊！
我还怕个毛线！
“是有点无聊……”
也没约会天天泡图书馆，更别说我还是块有心思的废料。
我下定决心，主动出击。
家附近新开了个游乐场，我约韩珵一起去玩。
为了显瘦，我穿了条薄薄的光腿神器。
一出门，就冷得直打哆嗦，却神清气爽。
游乐场门口的咖啡店，韩珵抬手问我：
“喝点什么？”
我脱口而出：
“冰美式。”
他皱眉：
“大冬天喝冰的？”
“我们热血青年就得时刻加冰。”
我一本正经地解释。
他笑着打量我一眼：
“那热血青年，你怎么抖成这样？”
我：……
我这是物理取暖啊！
最后，我妥协，来了一杯热拿铁。
右手捧着咖啡，左手在冷空气里越发冰凉。
迈出第100 步时，我趁他不注意，把手伸进了韩珵的大衣口袋。
“韩老师，我觉得你的衣服比较暖和。”
他愣了愣，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我手插在他兜里，慢慢地一起走。
第二个100 步时，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韩老师，你以前和女朋友约会，都不牵手的吗？”
韩珵嘴角抽出一丝无奈的笑，大手伸进口袋，包住了我的手。
暖意从他的手传过来，我的手也慢慢热了，心，也是。
他微微皱眉：
“手怎么这么凉？”
“改天再去吧，今天太冷，容易感冒。”
我本想多呆会儿，哪舍得轻易放过机会。
“那玩完蹦极好不好？我想玩那个～”
其实我主要是想看看，韩珵在极限运动时，会不会也情绪失控。
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样子。
“不安全，换个别的玩。”
可他不让我去。
“没那么危险的，有安全防护。”
我小声辩解。
“秦栀，你没看见蹦极的事故新闻吗？”
“那都是个例……”
韩珵马上开始老夫子模式。
“秦栀同学，高中政治你应该学过，矛盾既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
我：……
哼，臭显摆，谁没文化啊，就你行？
我直接绕着他脖子一搂，凑到他耳边坏笑着说：
“韩老师，我后来还学过一条法律，叫 ——”
“不能违背妇女意愿。”
我踮起脚，飞快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吻。“拿来吧你。” 他耳根突然红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秦栀同学这叛逆期还挺长的呢。”
“教不严，师之惰，这有你一半责任吧，韩老师。”
……
最终，韩老师没违背我小姨的意愿，陪我去玩了蹦极。
坠落的那一瞬间，失重感冲击得我猛叫出声，我紧紧抱着他。
而他，竟然一声不吭。
下来以后，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韩老师…… 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恐高啊？”
我有点担心，也稍微后悔拉他一起玩。
“没事。” 他安慰我。
但明显他看起来没事儿，我突然想起小姨曾对我说过，“希望能让他开心些”。
高空坠落，很多人大喊大叫，而他却寡言少语。
过了好久，韩珵的神情才恢复正常，我忍不住问：“韩老师，蹦极时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嘴角勾出一丝笑：“没什么。”
我咬着嘴唇低下头，明明有话，他就是不说。
“秦栀，以后能叫我名字吗？” 他打破了沉默。
“嗯…… 叫韩老师不好吗？”
他轻笑一声：“总觉得叫名字会有点罪恶感。”
“好吧……” 我咯咯笑。
“小…… 韩珵。” 我试着开口，心里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嗯。” 他轻声回应。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他牵起我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刚走了没两步，就撞上一个人。
“好巧啊，韩珵，女朋友是吧？”
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笑着打招呼，眼神瞥向我。
是韩珵的前女友，四年前我在学校门口见过，她专门来找他的。
“嗯。” 韩珵简单回应。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些。” 女孩笑得狡猾。
“她喜欢。” 韩珵说。
“这游乐场是我家的，以后提我名字随时来玩。”
女孩对我坏笑，把名片夹进我口袋。
韩珵的手一紧，没看她，拉着我就走。
我没说话，他也沉默。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静默。
“韩老，韩珵，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其实那时候我见过她，她来学校找你……”
“毕业时她不想让我当老师，就分手了。” 他说得淡淡的，神色平静。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名片—— 李晚清，万合集团总经理。
万合集团是国内百强企业，我记得董事长也是姓李。
“所以，她是万合的千金小姐？”
韩珵没有否认。
如果当时没分手，现在的他大概会更加耀眼吧。
“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分手，还有选择做老师。”
他轻轻笑，揉了揉我的头。
“不会。”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当年我们都没坚定地选彼此，也没什么遗憾或放不下。”
我的心稍微松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
“可我还是有点不开心……”
韩珵皱了皱眉，看着我委屈的小脸。
“说什么？没听清。”
我直盯着他的眼睛。
“韩珵，韩老师，我是说，我有点吃醋。”
他忍不住笑出来，其实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秦栀同学，我不太会哄人，你能教我下一步怎么做吗？”
“那个…… 抱一下可以吗？” 我小声说。
接着，我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心一下子都融化了。
“韩珵，其实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我靠在他胸口，用极轻的声音说，贴着他的心脏。
“说什么？又没听清。”
他低声问。
“我说，韩老师，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他笑着抚摸我的头。
得知我们在一起后，我妈开心得不行，韩珵小姨的身体最近也一直很稳定。
年后的聚餐，两家人开始了疯狂夸奖模式。
小姨笑着说：“我真觉得栀栀越看越喜欢，你说这小孩子厉害得很，小小年纪就自己跑去国外留学，真是特别上进。”
听她这样说，我脸立马红了。我也就是成绩一般，不得已才出国混了个文凭而已。
我妈插话：“哪有小珵优秀啊，人家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年纪轻轻就是个优秀教师。“
“现在带学生肯定不容易，平时工作应该蛮累的吧。”
小姨笑了：“还好啦，就是他刚工作那年当过班主任，碰上一个特别叛逆的小姑娘，折腾得他头疼了一阵子。”
“后来再也没当班主任，就轻松多了。”
我脸更红了，那个叛逆小姑娘说的就是我，我真是难逃对号入座。
“你们自己去玩吧，别管我们了。” 两人贴心地给我们让出了空间。
“外面好像在放烟花，要不要去看看？”
我嘴里含着块糖，韩珵主动起身，把外套递给我。
“走吗？”
他大概也不喜欢这热闹的气氛。
我穿好外套，跟着他下了楼。
楼下有人在放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在夜空，五颜六色，美极了。
几个孩子也在地上玩着摔炮。
我望着夜空，心神有些飘，突然一颗小摔炮就在我脚边炸开。
吓得我赶紧躲进了韩珵怀里，他轻轻用手扶着我的腰。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那种清澈如水的神情。
“秦栀，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他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听着特别舒服。
我靠在他胸膛，轻声说：“希望新的一年，韩珵你天天开心。”
心里暗想，也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
“你这么说，好像我天天都不开心似的？”
他扬了扬眉，似乎不太明白。
其实也不能说不开心，就是总觉得他心情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复杂。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天蹦极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至少那时候，他的情绪明显不太好。
韩珵脸色微微动了动，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月亮，又低头看向我。
“我爸妈当年就是飞机失事走的。走之前，还在说学生的试卷没判完，要在高考前帮学生多提几分。”
“我那天从高空掉下来时，我在想，他们当年从更高的地方坠落，是什么感觉？是绝望还是恐惧？”
我心里猛地一紧，满满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要缠着他陪我玩？
“对……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 韩珵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愧疚，想象不到年纪轻轻就失去双亲的痛苦。
他一定特别难过吧。
可我却不懂得怎么安慰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局促地抱紧他，小声说：“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韩珵笑了，抱得我更紧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韩珵，怎么才能让你更开心一点？”
我从口袋掏出一块糖，放进他手心。
“小的时候我不开心的时候，妈妈会给我糖吃，吃完就感觉好了，这糖很好吃，桃子味的，甜甜的。”
我嘴里还含着没化完的糖，淡淡的蜜桃香味在嘴里缭绕。
韩珵看着手心的糖，没有拆开。
嘴角轻轻扬起弧度，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一瞬间慌了神，脸红得发烫。
直到他松开我的唇，轻声说：“挺甜的。”
我整个人都有点飘了……
韩珵看着我这傻傻又脸红的样子，轻咳了一声。
“抱歉，是我突然了点。”
我回过神，赶紧抱紧他。
“韩老师，以后你可以多唐突一点。”
我可是太喜欢他主动了。
脑子里立刻炸开一朵朵烟花。
这，就是我越陷越深的恋爱脑。
“秦栀，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他静静看着我，缓缓开口。
谢谢，我也很开心。
开心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这场开心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韩珵的前女友李晚清，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到我的。
她妆容精致，身上全是名牌，一脸得意洋洋地朝我走来。
“秦栀，你真的以为韩珵喜欢你吗？” 她挑衅地问。
我哭笑不得，直白地回应：“李小姐，做前任就得像死了一样，你这是演哪出啊？”
她不屑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说：“当年是我提的分手。“
“我想让他和我一起管理万合集团，但他偏偏固执，非得做个高中老师。”
“你不知道吗？四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谈过恋爱。”
我没说话。其实不瞒你们，毕业那会儿，我偷偷关注过韩珵的微博。
他偶尔会发点生活日常，四年来，我像个偷窥狂一样，把他的动态翻了无数遍。
幸好微博不显示访客记录，也幸好我的思念没法传出去。
我暗自开心他还单身，又担心他没放下前任。
我问她：“李小姐，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没放下对方，分手四年了，既然没死，为啥不复合？”
她咬着嘴唇，声音低低的说：“家里替我安排了联姻，可我不喜欢。”
我冷笑：“那你到底想韩珵当备胎，还是当小三啊？”
她慌乱地解释：“不…… 不是的，我们可以复合。”
“那你特意来跟我说这些，图个啥？给我几百万让我滚吗？”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当初分手也是无奈。我不信他能彻底放下我。”
我更无语了，这秀深情演给谁看呢？
找事儿呢吧？准备走的时候，李晚清忽然在我背后说：“秦栀，你其实是韩珵的学生吧？”
“你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会毁了他的事业吗？”
我没回应。
她又丢下一句：“2 月 1 号，是我们恋爱的日子。”
说完，我脑袋忽然闪过韩珵微博上的一个细节：每年二月一日，他都会发一张天空的照片，从没配文字。呵，也许，他真的没放下吧。
初恋这东西，谁能说彻底忘了就忘了呢？
这几天，我心里乱成一锅粥，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要听韩珵自己说清楚，我不想再做个哑巴。
我顺着熟悉的街道，慢悠悠走到学校门口。那熟悉的校牌，还有那蓝白相间的校服，瞬间拉满回忆。
这时候，两位刚下课的老师走了出来，他们一边说笑：“最近你们班那几个学生挺麻烦的吧？”
另一人叹气：“别提了，现在孩子一个个都特叛逆，真是天天被折腾得够呛。”
我突然想起韩珵小姨带着笑说过那句话：“有个叛逆的小姑娘麻烦得不行，从那以后韩珵再没当过班主任。”
听着这些，我顿时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从来都像个麻烦制造者。想想当年，韩珵肯定也被我烦透了。
就在这时，校门口走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韩珵和他的初恋李晚清。
李晚清哭着扑进了韩珵怀里。
我赶紧转过头，不敢多看一眼。
不知走了多久，我拿出手机，给韩珵发了条消息：“我想去大理旅游，那里暖和又鲜花满天，有空陪我去吗？”
他回：“好。”
我继续问：“2 月 1 号可以吗？”
等了半天，他回：“那天不方便，换个时间吧。”
我盯着手机愣了好久。
果然，人不耗尽所有期待，是没法说再见的。
时间久了，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我沿着路边没目标地走了好久，最后找了家清吧坐下。刚一坐，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何璨？” 我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闷地喝着酒。
我敲了敲他的桌子，他迷迷糊糊地抬了抬头，看样子喝得挺多。
“秦栀，你怎么来了？” 他问。
我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干。
“失恋了。”
他猛地拍了拍桌子，“哎？你也失恋了？”
我笑着说，“来来来，咱们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别让别人觉得我孤单。”
说完拿起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我忍不住怀疑，“你跟谁恋爱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就你闺蜜呗！”
我顿时懵了，“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概况都没听说？”
“昨天才在一起的，今天就分手了。” 他一脸委屈。
我一愣，“为啥啊？说说呗？”
他叹了口气，“她让我要给她买楼下烤串，我看那边是占道经营，就把那摊给赶走了，后来才知道，那摊烤串的是她爸。”
我真是服了他。
“秦栀，你帮帮我吧……”
我只能无奈地给闺蜜发了条微信。
她只回了三个字，“让他滚。”
我看着何璨一杯接一杯地借酒消愁，竟然暂时忘了自己的失恋痛苦。
这时，一个熟悉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秦栀，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急切地问。
我歪着头，扬了扬嘴角，一副讥笑的模样：“我没故意不回你消息，只是你太重要了，我觉得回什么都配不上你。”
“所以，韩老师，我放过你了。”
韩珵眼底闪过一丝怒意：“秦栀，什么意思？”
我抬手指了指旁边喝得晕晕乎乎的何璨。
“你也知道，我从高中就喜欢他，现在我们在一起了，等结婚了还得请您当证婚人呢。”
何璨迷迷糊糊地应和：“对，韩老师，一定要来啊。”
韩珵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眼神死死盯着我：“秦栀，我们还没分手。”
我耸耸肩，冷笑着回应：“没分手又怎样？多点对象也没什么，我打字快，聊得不过来？”
“抓不住我的心，就别说我花心。” 我一字一句地戳着他说，这次，我不想再让自己那么狼狈、那么卑微了。
“韩老师，我不想叛逆了，我放过你了。”
我挥了挥手，也挥别了我那场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暗恋。
或许，散场才是人间的常态。
像扔下心里一块大石头，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但心里又空荡荡的。
那几天，我总是恍恍惚惚的。
直到有一天，路上遇到体育老师，他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
“高老师，您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唉，你跟韩珵的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我一头雾水：“我们什么事啊？”
他更难理解了：“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
“前一阵学校评职称评优，本来板上钉钉的事，结果不知道谁爆了你和他的照片。“
“爆料说你们从上学的时候就有关系，弄得三人成虎，现在好多学生家长都知道了，别说职称了，他连工作都受影响了，甚至有人去学校请愿要开除他。”
我慌忙掏出手机，打开学校贴吧、论坛。
那里是八卦新闻的集中地。
最热门的帖子有上千条评论。
帖子里是我和韩珵在游乐场的亲密照片，还有我的一些学籍资料。
评论里更是一片谩骂。
什么无德无良教师，变态骚扰学生，脏水全都泼在了韩珵身上。
“高老师，麻烦您带我去见学校领导。”
这麻烦是我造成的，我得去解决。
“领导您好，我是原高三 349 班毕业生秦栀，关于韩珵老师的谣言，我想澄清一下。”
“我现在可以录像，保证接下来说的全是真话，愿意为我说的话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首先，韩老师是个正人君子，他从未对我有网上说的那些事，是我青春期的暗恋偷偷藏在心里，韩老师根本不知情，也不可能有那种所谓破坏师德师风的行为。”
其次，最近我们又偶然碰面，是我心里放不下，才不断地追着他。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太自私了，我真的很抱歉，也希望能帮韩老师挽回清白。
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再成了你的麻烦。
我写了一封信，里面夹着一百块钱，托体育老师转交给了韩珵。
韩老师，抱歉用这种方式告诉您我的心事，本来我想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一辈子不说。
十六岁的那个夏天，我出门不小心被偷了钱包和手机，当时急得在路边蹲着哭。
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哥哥递给我一百块钱，让我打车回家。
我一直后悔，怎么当时没问他的电话。后来我经常去那条巷子等他，可惜再也遇不到。
几年后，他成了我的老师，却不记得我了。
韩老师，谢谢您，这钱还给您，抱歉没有利息。
或许您根本不清楚，那天您温柔体贴的样子，一直藏在我心里，刻在我十几岁的青春回忆里。
我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我怕您讨厌我，怕您反感我。
又怕几年以后，您可能连我名字都忘了。
所以，我才故意做些叛逆的事，引起您的注意，真的很幼稚。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暗恋是什么呢？窗外下着雨，您没看我，我也没看雨。——HC 韩珵
毕业那天，我送给您一束白色风信子，就像那份不敢表白的爱。
后来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在男生女生交往的过程中，我们很容易把欣赏和向往当成爱情，但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我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爱情，真的不是。
我好像一直在放弃您，又好像一直在等您。
我不应该这样。
我固执又偏执，不想错过您，但感情只有双方都奔赴才有意义。您选了您认为对的路，那我也只能祝您幸福。
韩老师，以前打扰您了，以后我不会了。
感谢您给我一场空欢喜。
这一辈子，我终于放下您了。下辈子，希望我们别再相遇。
二月一日那天，韩珵在微博上发了一张天空的照片，我默默地取消了对他的关注，关掉了手机，坐上了飞往大理的飞机。
那座四季如春的城市，总是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春意。
我睡了很久很久，第二天醒来，迎着晨光走进了花市。
窗外开始下着细雨，我没带伞，可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我走过一片又一片堆满鲜花的摊位，旁边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对老板说：“我要买一束白色的风信子。”
老板打趣道：“哟，这不是暗恋学校里的女孩吗？” 男孩顿时脸红了。
我对老板笑笑，招了招手：“老板，我也要一束白色风信子。”
“来束栀子花吧。” 一个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抬头一看，头顶居然多了把透明伞。
我转身，看到韩珵站在我旁边，难以置信。
他把包好的栀子花递到我手里，又牵起我的手，撑开伞，一起走了出来。
“秦栀，我没忘记你。只不过后来的我成了你的老师，你没提起，我也没打算主动说，这本来就是件小事。”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是个麻烦。青春期嘛，叛逆是常事，回想起来挺可爱的。“
“只是你毕业那天哭得那么伤心，我却不明白原因，我觉得自己当老师没尽责，所以后来没再当你的班主任。”
“我很愧疚，给你带来了那些烦恼……”
韩珵撑着伞，眼睛微垂，专注地看着我。
我轻轻说：“对不起，韩老师…… 我不该喜欢你的……”
“我是个无趣的人，人生一直按部就班，没有特别开心，也没太难过。”
“直到有个女孩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她红着眼睛说，希望我每天都开心。”
“秦栀，谢谢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秦栀，我很喜欢你。”
他的每一个字都击中了我的心，就像在做梦，听着听着，我的眼眶渐渐湿润。
“二月一日不是你和初恋的纪念日吗……”
“二月一日是我父母的忌日。”“其实，他们出事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坐飞机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 那你是怎么来的？” 他问。
韩珵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我有些凌乱的头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穿过了山河和云海。”
八千里路云和月，我踏着那些风景，只为奔赴一场爱的欢喜。
天街上，小雨斜斜地打在透明的伞面，我哭着，紧紧拥抱了属于我的欢喜。
韩珵爱秦栀的第一年，其实是秦栀爱他第七个年头。
后来，韩珵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决定去读博士。他说，自己当年选择当老师，是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
之后，他向我求婚了。
他说：“你是我的栀子花，是我所有的爱与喜悦。”
我们结婚了。
我问他，想不想要个宝宝。我知道，他心底深处渴望一个家。
他说：“你还年轻，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该自私地把自己困在家庭里。”
“想去哪儿就去吧。”
我心里暖暖的，永远都被韩老师的温柔征服。
可是一旦我在游戏里喊了句“野王哥哥救救我”，他就不再那么温柔了，反而越来越 “唐突”。
于是，我们就见了面。
“全我” 早就不是我的老师了，还想控制我？
“当年逼我背了多久的滕王阁序？”
我一边玩着刚烫成粉棕色的卷发，一边眼睛瞟向墙角。
“背不完，不许上楼睡觉。”
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落，连停顿都没有，全部背了出来。
接着，人就跌进一个火热的怀抱。
“秦栀同学，今天复习一节课程。”
“什么？”
“你最喜欢的，人体肌肉学。”
我忍不住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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